归?离
分类: 情感文章
短文词典
编辑 : 大宝
发布 :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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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恰逢端午放假，离家数月的我从车站买好车票回家。一路上望着窗外扬起的灰尘与途中的风光，心里愁绪忽而漫开。原以为此次回去是颇为欢喜的，可得知前两个星期常年在外打拼的母亲回家时，我内心是极为惆怅的。由于母亲常年回家的次数较少，加之我与母亲的关系向来冷淡，所以总觉得此次回去怕又是一场充满失望的会面。然则，想到前几个周六周末母亲一直打电话来问我何时回家并告知奶奶生病住院时，于是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其后，窨约许久，便决定坐车回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去。
黄昏时分，车缓缓驶过刚刚修好的道路。醒来的我把头再次望向了窗外。长长的路上偶尔会有三五辆车经过，七月的稻田里依然和往日一样有着许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大人和一群欢愉嬉戏的童稚。矮矮的山岭上缀满了绿色，那是一棵棵郁郁葱葱的树长出来的叶子在支颐的微笑。山峦的树和田间的河在点点霞光的映衬下，宛若一幅铺展在画卷里的山水画一般，清风、暖光、溪流、小路，都巧妙的进入这幅图景当中。眼前的这一切，使我顿生欢喜。可当车离路口越来越近之时，复杂的心情又一次的翻滚而出。
车子徐徐地驶近村庄，抵达路口时停了下来。等所有人下完车后，车子又疾疾地往回开走。母亲已经知道了我要回来，于是便早早的一个人站在路口等着我。其实，刚刚车子和路口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时，刚醒不久的我从玻璃窗里观望周围风景的同时也看见她了。可是，我心里似乎有些不大愿意见到她一样。就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不仅没有将目光过多的放在她的身上，反而是有点执拗的把窗帘给迅速拉了起来。
从车上下来后，母亲一改往常的态度。看见从学校归来的我，她欣欣然的说：“快回家吧，饭已经做好了。”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感到了些许意外。因为，从小到大，她对于我的态度和所做的一切，我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难得她辛辛苦苦的来路口接我，所以我还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然后径直从小路上往家的方向回去。
饭桌上，有姐姐捎来的小龙虾，有母亲亲自到镇上买来的蔬菜排骨，有邻居家送来的几个的鸡蛋。只是，面对眼前的美味佳肴，我却毫无食欲。母亲不断的往我的碗里夹着菜，而我为了不伤她的自尊还是勉强吃了些。她的心里似乎有些失落，可却又像是怕被我看到而极力的隐藏起来。倏忽间，她手上的筷子不知何故的掉在了地上，听到声音后，她慌忙地弯下腰去捡了起来，一边说着：“哎呀，我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我先拿去洗一下，你好好吃着。”，另一边离开座位走进厨房。
晚上八点，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隔壁的阿姨找了母亲谈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母亲回来的时候脸上像是挂满了忧愁，整个人似乎经历了些什么。随后，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沉默了半响后，她终于忍不住地问了许多关于我在学校的事情，然我每次都只是随意的打发她。我猜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了，但是我却总是避而不答。最后，我有些冷淡地说：“明天一早我想去医院看看奶奶，我先回去睡了。”她突然间没有再问了，然后又看了看电视，感觉欲言又止。看着我起身要回房间的时候，她又很不自然的用手碰了碰头发，之后快速的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去。”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窗外的夜空上还悬挂着半轮明月。透过窗户，黑夜像是被月光装进了梦里。在那条长长的小路上，我刚好看见了一位母亲带着她的女儿往家的方向赶着。她们那长长的影子里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直到她们消失在路的拐角处，我记忆里有关于我与母亲的一切往事才慢慢浮起。犹记得在那个雾色弥漫的早晨里，那个在苦苦央求和挽留的小孩被被她无情的推到在地，然后失声痛哭的那个场景；还可见在那个充满燥热的夏天，她勃然大怒地将游戏机摔倒在墙之后甩门出去，最后头也不回的把那个少年留了在房间里；依犹记在那个月光残缺的夜里，一位中学生那时的远大志向被冷冷的揉碎在坚决的语气里的悲壮。那时他曾毫无顾忌地对她说道：“我不读书了，我要出去打工。”，然而她却毫不迟疑的给了他一大巴掌。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打他的脸。而她回复的一句话却让他记恨了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就你那么小，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呢。”痛苦的扉页就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里再次翻出，心里却久久难以得到平复与释然。这大抵便是我与她之间最好的结局吧。
翌日早晨，暖光拂面，和煦的清风从窗口吹来。简单的早饭过后，她陪我一起到镇上的医院看望奶奶。奶奶的气色看起来倒还是不错的，我也实为高兴的与她攀谈起来。我和奶奶饶有兴趣的聊了好多共同的话题，全程并未在意母亲的看法如何。她像是被孤立在了一个角落，内心的愁绪却不知该付予何人说。不过，奶奶似乎像是觉察到了点什么，然后她用着疲惫的的语气让我回避了一下，我顺从了她的意思，一个人去找了在楼下打热水的爷爷。我到底也不知奶奶和母亲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愿过多的打听，只是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中午了。奶奶说她确实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休息。母亲和我都不忍打扰，随后跟我们和爷爷道别后就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母亲说要买些东西送给爷爷奶奶。那是我第一次不带半丝顾虑的同意了她的做法。一路上，我一直紧跟在她的后面，帮她拿着在集市里所买的东西。路过那条在路摊上摆满衣服的街道时，她忽而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那些热情招呼的老板，然后又转头问我：“你要不要买件新衣服？” 我惊了一下，随即有些不乐的回道：“不用了，我们走吧。” 其实我并不想过多的在这里停留，因为那年同样是在这条街，同样的是我和她，同样是为了买一件衣服，然而到最后因为价钱我和她闹了很大分歧，结果一下午也没有买到一件称心的衣服。所以，我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她终究还是尊重了我的选择，没有掏钱帮买我衣服。
可是从她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她是有多么的失落与无奈。
将购置来的东西交给奶奶时，奶奶又再一次的悄悄的跟我说了关于我与我母亲的一些事，然后嘱告我要好好记住。为了不让她看着我不乐的离开，我乖乖的答应了她。“好的，奶奶，我一定会记住的。”随后，我和母亲一同回了家。当天下午返程到家时，发现家里的钥匙落在了医院。于是，母亲一人又急忙回去取。熟料她回来的时候说钥匙一直在自己的包里，只是由于找的时候有些心急，所以才以为钥匙落在了医院。好在门开了，便也没多大的事了。
端午节的第三天，也就是回校的日子。当我醒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中午，而此时的母亲正从镇上赶回来。手里拿着一些菜，而背后背着可爱的小外甥。母亲说，姐姐要去帮她的朋友做伴娘，所以把外甥交给母亲照顾一下。母亲将外甥哄睡后便匆匆的在厨房里忙活。约摸两点的时候，所有的菜都已经做好。而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吃了一小部分。当我吃完后，便装点好行李返回学校。而此时的她，似乎没有顾及饭桌上剩下的饭菜，而是一个人在一边有些匆忙的将粽子装好放进我的包里。她检查了好几遍，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我：“饭卡带了吗？”“水果带了吗？”我点了点头。
随后，我就离开家时，然后她说她想送送我。但是我说不用送我自己可以走，可最终还是耐不住她的性子，只好让她送一段路。当走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下来问：“对了，你钱带够了吗？”我说：“带够了。”然而，他她好像又有些不信，于是又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她就匆匆的往家的方向跑去。尔后，她从家里疾步的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刚刚睡醒的外甥。她离我越来越近，而我从远处却依然能看到到她吃力的表情。她缓缓的走向了我，随之将手里的两百块钱递到了我的手上，然后又嘱告我说：“记得常给家里打电话。”“钱不过花了，记得跟妈说哈。”“以后吃多点，不能总是饿着。”“以后在学校就好好的学习，好吗？”我一时间觉得她果然真能唠叨，但最后还是有些听话的回道：“好的，我知道了。”
转过去，终于告别。可是我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母亲还站在原地，两目看着我。那一刻，我眼里的泪光突然泛起了。那个眼神，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因为我分明看见那双眼里含着的不仅是感伤与离别后的痛苦，还有她这数十年来的心酸与期望。还有她怀里抱着似乎不是外甥，而是小时候的我。好多次了，我却从未读懂她。连同奶奶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时，我却满心不信。可是现在，发现她就在那定定的站着时，我才忽然明白，原来有一种释然，其实是无言的母爱。有一种离别，其实是最好的懂得。在那个路口的拐角处，我与她就这样渐行渐远。但是我想那些质朴的话语总会将时光的记忆描绘出无数场美好的幸福。
上车后，打开书包时，看到那件白色的T恤，我心里的寒冰于那一刻间也悄悄的融化在了那个明媚的下午。我终于知道，那段陌生的行程原来也可成为“荣归故里”的一个符号，而那段陌生的情感原来也暗藏着一位已渐入中年的母亲对于她的孩子那份深厚的爱。归去来兮也好，最是佳节离别也好，只要有感动，有爱，有幸福，我想我们也能温暖整个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