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打油诗
分类: 短文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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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大宝
发布 : 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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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打油诗
最初的打油诗是用俚语方言组合的粗中见俏、拙中带笑的有“顺口溜”味儿的民间口头文学。相传,打油诗的鼻祖是唐代一个叫张打油的村夫。他的代表作是《咏雪》:“天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据说他在一个大雪天在一家财主的院墙上题诗云:“大雪飘飘落九霄,地上人间尽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那财主很生气,要打他。这张打油说,别打别打,我再做一首,如不好我就认打罚。于是就有了这首《咏雪》。后来,有个当官的听说张打油有诗才,就召他去既席赋诗,吟赋不好就打。此时南阳城正被围困,张打油随口吟道:“十万军马困南阳,外无救兵内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这当官的哭笑不得,只得放张打油走了。
到了宋代,有幅名画叫三驼图,上面的题诗是:“张驼提盒去探亲,李驼遇见问缘因,赵驼拍手哈哈笑,原来世上无直人。”这也是打油诗的格局,但已经是针砭时弊,暗含讥讽了。
清末有位皇亲叫奕诓的,为表达对慈禧插手朝政搅的国事家事一团糟的不满,画了一幅画,上面只有一只脚,题诗云:“老生避脚(搅)实堪哀,竭力经营避脚台,避脚台高三百尺,高三百尺脚仍来。”当然,因诗获罪,奕诓夫妇最终还是被狠毒无比的慈禧害的气绝身亡。
到了民国时期,随着书刊报纸的普及,文化传播的深度和广度加强,特别是新文化运动的兴起,打油诗也被赋予了更强的时代特色,例如,鲁迅先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以《自嘲》的调侃来表达他对右翼文化“围剿”的淡定与蔑视:“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还有,民国时期的山东军阀韩复榘是个有名的大老粗,他也留下了为后人捧腹的“佳句”:“远看泰山黑乎乎,上边细来下边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边细来边粗。”这比张打油还粗的打油诗,虽没什么意义,可因是山东省韩主席所作而流传为笑谈。
抗战时期,在日本侵略者占据的北平,伪军汉奸横行。著名画家齐白石老人画了一幅“不倒翁”图,题诗曰:“锦纶乌沙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汝忽然来打破,其中何处有心肝!”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苏关系紧张论战加剧的背景下,著名诗人赵朴初曾套用散曲格式填写名为《某公三哭》的杂文诗,就先后发生的美国总统肯尼迪遇刺身亡、印度总理尼赫鲁去世、苏联赫鲁晓夫下台这三件事,讽刺苏联前领导人赫鲁晓夫。其具体内容,笔者记不全了,但寓意是嘲讽与“打油”格局的。请看:
“…真奇怪,明智人,马能赛,狗能赛,为啥总统不能来个和平赛?真个如丧考妣,我带头为你默哀,我下令向你膜拜…”
“…收拾我的米格机,排练我的喇嘛猴戏,还可能合伙做一笔生意…”
“…太太的妇联主席,姑爷的农业书记…一声霹雳,蘑菇云升起红戈壁…伙伴儿演出了逼宫戏,这真是从哪而啊说起…分明是招牌换记,硬说我寡人有疾,货色儿卖的还不是旧东西?”
诗文中的国际时代背景被描画的十分鲜明。赫鲁晓夫曾主张苏美两国和平竞赛主宰世界,称肯尼迪在古巴导弹危机中是认清了明智的人,苏联曾援助印度先进的米格飞机,在中印冲突中偏袒印方,而印度又唆使达赖喇嘛搞叛乱,赫鲁晓夫搞任人唯亲,后又为勃列日涅夫一伙以健康原因为由搞下台,其时,恰逢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暴炸成功。
据说,阴谋家康生曾把此诗送毛泽东,他的本意是借以诬告赵扑初把“反?斗争”庸俗化,可没成想毛泽东却说此诗是送给赫鲁晓夫的下台“礼物,”命《红旗》杂志予以发表。这大概是最具政治背景与国际背景的打油诗了。
文革之初,红卫兵揪斗一位老干部,给他戴高帽子游街并责令他写“认罪书”,这位老干部苦中作乐地写到:“失势的凤凰不如鸡,我堂堂的部长耍猴戏,若问理由是什么?我没唱革命样板戏。”
时代在变,社会在变,打油诗也在变,变得更加强劲地折射现实,更加直接地干预生活。一九七六年丙辰清明,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声讨“四人帮”的众多诗词中,就不乏打油诗格局的檄文,如,《向总理请示》:“黄浦江上有座桥,江桥腐朽已动摇,江桥摇,眼看要垮掉,请指示,是拆还是烧?”句中的“江桥摇”系暗指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又如,《问答》:“蚍蜉撼大树,摇又摇,‘我的力量大,知道不知道?’大树说,‘我知道,一个报两个校,几个小丑嗷嗷叫。’”这是暗指为“四人帮”所控制的当时的《人民日报》和北大、清华两校的写作班子。
并不是所有的打油诗都有积极意义,文革中,有学生考试不会,在试卷上“打油”到:“你得零来我得圈,两个鸡蛋炒一盘,改善生活不花钱儿。”恢复高考之初,有考生不会答题,便在考卷上写:“儿子出题难,孙子监场严,爷爷不会答,只好交白卷。”
改革开放之初,人们为当时的眼界所限,对包装精美的商品不以为然,有人“打油”这类商品云:“国货穿西装,世人笑断肠,本是中国造,何必硬充洋?”
时代在发展,打油诗也在与时俱进。当代许多新民谣就是新时期的打油诗,由于时政的进步,舆论环境的宽松,人们思维意识的提升,尤其是民主与法制的逐步健全,大众的社会参与意识日渐增强,再加上网络与手机的普及,打油诗格局的当代新民谣流传更广泛及时,可以说,近年涌现的打油诗类的新民谣达到了令人目接不暇,掷笔三叹的境界。由于数量太多,这里就不再例举。由于打油诗的大众化和批判性,再加上它的活泼调侃、机敏俏皮、朗朗上口,今后,笔者认为,真正精彩的打油诗佳句一定会在新民谣的广博基础上被提炼出来,犹如诗中的“小品”,自成体系,给我们以启迪、警示、批评、指正,使我们不断自省、自新、自制。
愿打油诗常在常新。假如有一天,打油诗不见了,那我们的生活不是比现在更清明就是比过去更沉闷。
2018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