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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短篇小说
短文词典
编辑 : 大宝
发布 : 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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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是垃圾,可以删除”。
张志祥忽然感到恐惧,周身肌肉抽紧,一阵寒战。他茫然四顾,没人跟他说话。人们都在顾各自的事。四周是忙碌中的平静,或者是平静中的忙碌??就是普通的汽车站那种惯常的景况。可他分明听见了这句话,这句凶险的话。也许是他自己潜意识里受到压抑的愿望?这愿望被不知不觉的挑拨怂恿,最终冲破理智的关卡变成低声的喃喃自语?他又一惊,赶紧四下张望,没人听他说话,他根本就没说话!他感到冷,尽管是立在阳光下,那阳光晃眼地亮又晒的皮肤发烫,他还是感到浸透般的冷,那是一种恐惧流,一种深藏在内心底层的受到重重密封却又终于冲撞喷涌出来的恐惧流,冷森森的几乎把他淹没。
这是一个不大的县城的汽车站 ,从市客运中心上车也就一小时的路程,张志祥下车后没有出站,他立在停车场上,感到孤零零的。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可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总会在周围的某个人的注视中。停车场候着七八辆客车,乘客们来往上下,匆匆忙忙,在阳光的普照下,皱着眉,眯着眼,脸上冒着油汗。司机在一旁举着大号杯子仰头喝水,抖着书刊杂志的小贩快速的在车辆间穿梭,朗声叫着:“有报刊有书本儿,坐车解闷儿不打盹儿??有言情的有武打的,还有执法犯法的。有解梦的,有算命的,还有僵尸起性的”。张志祥低声的笑一下,抖抖肩膀,看看地上的身影,寒冷消退了,周围充满了燥热。现在,他摆脱了愣愣症症的发呆,知道该往哪里走。车站院内西南角的收费厕所,有消息等他。
他压住步子,极力从容不迫,走过一排遮阳伞。伞下的水果摊嗡嗡地起落着蜂或是蝇,一堆黄灿灿的杏衬着晒蔫的绿叶,一堆紫乌乌的桑葚儿散着清甜味儿。随口问一句,小贩抢着答:“大甜杏一块伍!酸了白吃不甜不要钱!”“新鲜桑葚两块伍!随便挑随便拣”
半人高的铁栅栏横在厕所前边,一块木牌歪吊在栅栏上,粗黑的字体告示着来人:“厕所收费整伍毛,自备零钱不用找”。管收费的是个胖胖的黑脸娘们儿,坐着个乌脏的凳子,手里捏着一叠毛票,面前漆皮斑驳的桌子上有个纸盒,里面散着些硬币。一个像清洁工的男人,蹲在桌子旁仰着脸对胖娘们儿说着什么。厕所里边挺暗,张志祥边撒尿边转着脖子环顾,一个蹲坑的人在吭哧吭哧地使劲,一个斜挎着黑包,衬衣刹进腰里,黑净的皮鞋浮着些细浅的尘土的像是跑业务的人,把半瓶矿泉水塞进包里,急急地撒又急急地走。像浏览风景画似的,张志祥的眼波快速的在墙上扫描??墨汁手写的,还有红,黄,绿,白纸打印的广告语杂陈显赫??“巨根猛男交友”,“手机监听器”,“办证刻章贷款”“出售手枪,迷药”,“专治各种性病,当日根除,无效退款,替患者保密”。“麻将牌绝技??背后认牌,开暗杠,巧凑一条龙??????保你万无一失”。“帮你讨债”。不,不是这些,不。张志祥要找的是??呕,在这儿,门口的墙垛子那儿,一方薄软的绿纸,黑印刷体字:“提供各种硬件修理,更换。软件设计,删除”。 下边一行手写的电话号码。
张志祥转到车站外,立在路旁的一棵柳树下,小心地看看四周,拨通那个电话。接话人很简短地告诉他个地址 ,就在车站附近,步行十分钟可到,没多说一个字就挂断了。张志祥按对方说的走了十分钟,那地址是假的。
上当,受骗,可是为什么呢 ?就图让他白跑一趟?恶作剧?心理测试?圈套!谁干的?这么神秘?张志祥沮丧地蹲下。
事情是一个月前开始的。像往常一样,张志祥打开楼道里的报箱,各种传单,超市的促销会员价目表随着报纸掉出来。也像往常一样,他不屑一顾地把那些宣传品捏成卷儿,打算塞进垃圾袋扔掉,但一叠印刷品掉在地上引起他的注意。那是折成可以张合的手风琴状烟盒大小的一叠,抖开瞄一眼,九张一体相连,九种深浅颜色,纸张和印刷质地精美,中间的一张印有“刮刮卡”字样,设有刮开虚线。而其他的各张都只印有一句话:“刮开好运来。”并印有箭头??都是依次指向中间那张的。张志祥对灌液化气,清洗抽油烟机,修电脑,保洁,搬家之类的小广告卡并不留意,这天也只是稍稍好奇地随意地刮开了那刮奖区。一行小字牵住了他:“那孩子是垃圾,可以删除”。什么?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号。细看,九张都没有。什么广告?莫名其妙!张志祥边打开房门边把那些印刷品揉折两下,随手拍在门口的鞋柜上。他下意识的动作里是透着厨房的垃圾袋往外拎时,把这叠纸也捎带扔掉。可是,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心神不宁。他隐约感到那手风琴状的印刷品是单单寄给他的,那行小字是单单提示他的。这种被有所指的意识像灵光一闪般地在脑中划过,令他惊疑,迷惑,自愧。那是他内心深处包裹的最危险,绝对不敢透露的原话!像是被精通心灵感应的大师点明了内心深处不可言传的暗火,张志祥焦灼地抓起那叠纸很快地塞进裤子口袋里。他不想在家里细想,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要细想的是什么,尽管家里人都还没有回来。他要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想。
张志祥是普普通通的市民,在国营商店干过售货员,管过库房,摆过个体烟摊儿,后来开了家烧烤店。妻子曾经在工厂上班,烧烤店开起来后就辞了职,和张志祥一起打理店里的生意。儿子职高毕业后在一家合资企业打工,已经有了女朋友。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平平常常安安静静。
生活的猛然变故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张志祥的父母,弟弟,弟媳在去山东日照的旅游途中遭遇车祸身亡,唯一的侄子受了重伤。当张志祥一家从料理亲人后事和照顾受伤侄子的悲伤,匆忙,麻木和疲倦中稍稍喘过一口气来时,张志祥成了弟弟遗产的唯一监管人和未成年侄子的唯一监护人。弟弟的遗产不算现金共有四处:一家六十台电脑的网吧,商业电脑城的三节柜台生意,裕华商业街的一个三开间的出租门店,金源社区的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越层住宅。张志祥夫妇明白,这不是开着烧烤店能兼顾得了的,办法是有,可以把弟弟的生意关了收回现金存起来,可是丰厚的经营收益还有更高一层的商业地位,让这对夫妇不忍放手。他们干脆关了烧烤店,一心一意地经营起弟弟遗留下来的产业。当然,他们也很尽心地照顾伤愈后的侄子。亲情使他们把弟弟家劫后余生的唯一幸存的侄子视如己出。
侄子今年十六岁,去年受伤后一直休学至今。这孩子原本开朗懂事,可这场巨大的变故使他变的沉默,封闭,不与人交流,还添了令他自卑的毛病??不定期的癫痫发作和尿床。据医生说,这是车祸伤及脑神经的后遗症。张志祥为了给侄子治好后遗症到处求医问药,还专门雇了保姆照顾。为了避免孩子睹物思人伤心不已,也为了便于照顾,张志祥卖了弟弟的那套住宅,在弟弟留下的网吧附近另给侄子买了一套同样平米的越层住宅。他们夫妇俩时常过来关照,探望,有时也住下来陪伴侄子,有时也把侄子接到自己家里。这孩子孤僻,喜欢独处,常一个人发呆,加上张志祥夫妇生意忙的团团转,所以,不知不觉中他们和侄子的关系如同平淡的例行公事,虽有似无。今年春节过后,侄子的尿床症治好了,癫痫发作的次数也大为减少,这本是可喜的事,可张志祥发现侄子渐渐地不对劲儿,他时而自言自语,目光迷离恍惚,时而又咬紧牙关,充满敌意地盯视着张志祥一家人,跟他说话,他似听非听,答非所问。再往后他变的沉迷于上网,昼夜不息,后来干脆吃住在自家网吧。他衣冠不整,随地便溺,在网吧里大声喊叫,抽搐时会碰破鼻子摔青了眼,抽搐发作前暴躁易怒,没来由地摔物件砸东西。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或精神科医生,他却表现的十分正常,医生给开的药,他按时服用,只是诉说自己有时头疼健忘,不能集中注意力,不能上学。医生只能结论说,病人心智正常,无心理病态问题。侄子的心智,照张志祥看,在正常的时候,不仅正常,还早熟和尖刻。近几个月来,他反复追问张志祥,原来自已家的现金存款是多少?原来的住宅买了多少钱?现在的生意赚多少钱?并要求把钱存在自己的名下,还宣称,一但自己长到十八岁,成年了,就要按继承法接管全部生意,而他的叔叔和婶子一定得离开。当然,他们夫妇一定得把这几年经营生意的承包费交上。而当侄子犯浑的时候,张志祥认为,他简直昏天黑地!有一次,这个半大小子,竟然拿一瓶汽油倒在网吧门口,威胁说不让他接管生意他就放火,还有一次,他拿刀比划着说要杀张子祥全家然后自杀。
张志祥咨询过律师,侄子说的有法律依据,虽然并不全对。不管怎么说,这个侄子,现在,成了他全家的心腹之患,不管是从合理合法的角度还是从不合理不合法的角度,都如此。几年当中,天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个心腹之患,所威胁到的,不仅是苦心经营的商业利益,还有一家人的性命。张志祥越来越感到侄子的目光阴冷,狠毒,令人捉摸不定,还闪烁着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爆发力。有时,当侄子抽风发作时,看着他青紫的脸,斜歪的眼,口吐白沫,剧烈喘息的样子,张志祥真是盼望他就这样一命呜呼,别再缓过来才好。
张志祥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夜。他早早地起来,来到一个小公园。晨练的人们正三三两两的进入状态,为了自然些,他也弯腰踢腿的动几下,然后,坐在沿河的石凳上,摸出那叠纸看,那行字迹没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怎么???恰在这时,他手机响了,怎么?谁这么早来电?接听,是甜美悦耳的录音女声:“好运来公司承揽各种硬件修理,更换,软件设计,删除。那孩子是垃圾,可以删除。如有意,请关注下次信息。”随即是断音。张志祥随即打过去,没有任何反应,连告诉你是空号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张志祥又接听了几次这录音电话,同样是随即断音。对方似乎在考验他的耐心,又似乎是在探测他的真意,而张志祥却无从回应。直到昨天,他在报箱里又拿到了那九页相连的手风琴状的一叠。“刮开好运来”提示他,到这个县城汽车站的站内厕所里找消息。可是,地址是假的。电话也拨不通。
张志祥打算回返。再等十分钟,假如再没人理他的话,他可没时间让人耍着玩儿。
有辆车轻轻地停在张志祥身后不远处,那是辆破旧的松花江牌的红色面包,脏兮兮的。一个宽鼻子,白面皮,穿戴整齐的中年人下车喊到:“是张先生吧?”。边走边朝张志祥伸出手来,很熟悉很亲切的样子。“请上车”。那嗓音平静有磁性。
在车上,那人夸赞张志祥有头脑,生意做的相当好,又指给他看街上买彩票的海报。在一个十字街口他们下了车,走进窄窄的门穿过窄窄的走廊又上了窄窄的楼梯,张志祥恍惚记得玻璃门上的字是“红月亮音乐酒吧”。大厅里幽暗,阴凉。屋顶很宽很低,几盏角灯向下射着桶形的光柱,四边的墙上是若明若暗的蛇形彩灯,空调嗡嗡地轻响,软软的音乐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股一股飘来散开。暗影中的高脚杯,暗影中的火车厢座,暗影中的人。
“我们好运来公司,是,你听我跟你讲,是替客户排真忧解真难,并且在法律的盲区,还有伦理的死角,我们都能有所作为。”桌子对面的人不是车上那人,穿一身白衣服,南方口音式的普通话,嗓音同样平静有磁性。“我们知道张先生的难处,呕,是难题。我们替人解难题,许多难题。”他端起大肚子的玻璃水具,往两个杯子里注入那缓缓晃动的映着彩光的液体,又说:“难以启齿的难题,社会习俗暂时还不能接受的难题,应当有人敢为人先。历史的进步会证明,科学??技术的科学,社会的科学总比人们的现在的思维意识要超前。”他推给张志祥一杯,介绍说是不含酒精的鸡尾酒,他一仰而尽,张志祥喝了一大口。
张志祥不愿意兜圈子,几次想张嘴说话。
那人理解地点点头。“比如安乐死,现在的人们,听我跟你讲,就比以前的人们容易接受了。再比如,确诊脑死亡的人,应当终止生命,对过于痛苦又没有救治希望的人,也是。”
张志祥又喝了一大口。没有其他客人,服务员在远处的吧台歪着头像是打盹。那人的声音清晰,清脆,还让人感到清凉,清醒。
“那么,个人是这个样子,家庭呢?个人组成家庭,家庭组成社会,个人的痛苦可以了断,家庭的呢?比如张先生的,很难。夫妻不和可以办离婚,父母和子女闹翻可以办脱离关系,犯法的可以法办,财产纠纷可以调解可以公证可以判决,张先生的怎么办?谁管?”那人很诚恳的凑近张志祥。“那孩子是垃圾,可以删除。”
张志祥颤了一下,那人又说:“这个难题,难就难在你没办法解。找律师?找法院?找社区居委会?社会习俗,传统伦理,法律都不能帮你,你无能为力。眼看着他是个垃圾,你却不能删除。他不正常,他威胁别人的正常??正常生活,正常生命,正常财产,可他没犯法,你还不能办他。而我们公司能办他,你只要同意删除??确定。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办,当然,我们的公司要收取正常的服务费,像张先生的项目,三万元。合理公道。”
张志祥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欣快的放松以致放纵放肆感。他看着对面的人,那人的眼在变,变大,眼眶变粗,紧接着头变大,像一幅巨大的浮雕顶天立地的竖在面前,周围的一切都变粗变形,变的可笑。张志祥笑起来,那人也笑。张志祥大口喝净杯中的饮料,大声地笑。他感到座椅在起伏摇晃在滑行,像坐在缆车里。又一瞬间,四周忽然静下来,是由那种喧嚣纷扰一下子变的静悄悄的。张志祥惶惑地听,没声音。对面的人也恢复了常态,又递给他一杯。那种欣快感还在持续,还强烈,但张志祥知道这是他可以控制的快感,跟刚才不一样。他要控制住,他要谨慎,他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天公地道,”那人提高了嗓音,“你算算看,我们删除了那个垃圾,对他本人有什么损失?他有病,不正常,经常发作,活着也是受罪,生活质量也不会高。让他继承生意,他能胜任吗?只会把好端端的生意给毁掉了。对你和你的家庭呢?他是负担??不仅是负担,是明的威胁还是暗的隐患??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你们夫妇会一直为他担惊受怕,多大的代价?”那人跟张志祥碰杯,两人都一仰而尽。
“对社会呢?社会还不能对他这种人防患于未然,不能防,没有办法防,就像现在国外的暴恐袭击似地,打砸抢烧,车撞枪扫??你还不能事先就抓人办人,可是,等暴恐干过了,你再抓再办,死伤损失也造成了。所以说,有些事情,社会也不好办。这些社会的死角和盲区,得有人??有组织来办。这是对社会有益的,而他消失??删除呢?他本人没痛苦,你家庭得平安,社会少一个恐怖分子,少一个废物,这难道不是为民除害?难道不是天公地道皆大欢喜的事?”
张志祥吞咽了一下。
“你看,你听我跟你讲,你不担任何风险,也不触犯法律,甚至你没有任何可疑动作,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你只要签一份合同??电脑的购买和维修合同,并且,给我们的公司开出三万元的延期付款汇票??这个软件的设计费都包括了??张先生能明白,是延期付款。如果我们在为期一个月内没有兑现承诺,那三万元还是你的,你可以按合同的对方违约条款追回付款,这是银行的手续,没有你的签字,前二十九天谁也支不走那款子,包括张先生你也支不走。到第三十天,我们履行合同那钱划归我们,不履行,钱还归你。”
“那你们??”张志祥说了半句。
“那是一场意外事故。”那人说。
张志祥签了合同,按了手印。在那人的陪同下,办了银行汇票。
接下来的四个星期,张志祥时常提心吊胆地偷眼观察侄子,侄子还是不分昼夜地泡在网吧,身旁地下还是扔了一堆空易拉罐,他只是自言自语更多了,脸上的表情宁静愉快,目光像是看到很远的地方。还有,这四个星期,他竟一次癫痫没发作!张志祥甚至想,就让他这么活在世上,也行,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弟弟。可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有时,张志祥也偷偷拿出合同来看,合同也还是那份普普通通的购销合同,内容,条款都普通。也许一切都是骗局?可他又损失了什么呢?
二十八天过去了。张志祥有点后悔签那么份闹剧式的合同。不过,好在钱是可以追回的。
第二十九天的傍晚,侄子失踪了!
第三十天的上午,侄子的尸体被从护城河里捞上来。死因鉴定是:癫痫突然发作失足坠河窒息。那天,张志祥没有忘记去趟银行??那三万元已经兑走了。
一个星期后,张志祥烧了那份合同,换了手机号。
又一个星期后,张志祥接到电话通知,有一份必须他本人签收的特快专递,当天下午送达。
怕什么有什么??专递给他的是那份合同的复印件。
签名,手印都对。原来的字迹消失了,内容变更为:
“我,张志祥,因对侄子的种种恶行劣迹,实在忍无可忍,便采用大剂量镇静剂+致幻剂使其失控溺水身亡。事后,我将此事透露给好运来公司的某人,为换取该人的保密,我自愿长期支付保密费三万元/每月。”
张志祥再次来到那县城,人们告诉他,这个县城从来就没有过红月亮酒吧。也没有人听说过好运来公司。
2018年1月19日